沈時澹目光太過直接熱烈, 漆黑的眼眸裏印滿了她的影子。

指尖在臉上惹火，明嫣摘掉他手，屏著呼吸, 兩個人之間錯開一拳距離，腦子裏空白一片。

連怔楞都變得有些遲鈍。

數秒過後，腦子裏無數根弦後知後覺地嗡了一聲，像是要悉數斷裂了一般。

她忽然想起幾周前, 沈時澹勾著手心哄她不要跟沈初陽好了, 再然後他說願意追她, 一幕幕從眼前閃過, 極不真實。

房間裏靜謐因為沈默被無限拉長, 只有中央空調運作的輕微聲響。

偏是這樣安靜, 叫人心跳如鼓。

話都到了這個份上, 之前在泳池抱住她時, 理智早已經崩斷, 沈時澹隱忍架在弦上，不得不發。

他拉起明嫣的手，裹在手心裏, 語調柔和低緩鄭重，他說：“嫣嫣，從一開始, 我就不想當長輩。”

“不想聽你叫我小叔。”

話音還沒落，他看見明嫣低垂的睫毛頻率極快地眨動。

像小扇子似的, 撲閃撲閃，叫他心癢，想伸手去碰。

“是我心術不正，對你起了貪戀。”沈時澹幽幽開口, 給自己安上一個卑劣的身份，“我一早就想圖謀不軌。”

“你沒有。”明嫣失口反駁。

“我有。”沈時澹語氣篤定坦然，“我想當你男朋友。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邊，嫣嫣小菩薩可以幫我實現嗎？”

他指尖挑著荷包，“所以，你要不要把這個送給我？”

明嫣抿著唇沒說話。

沈時澹沈默了幾秒，忽然收手團了團荷包，作勢要扔進垃圾桶，明嫣眼疾手快制止他，“別丟。”

沈時澹似笑非笑，語氣急轉直下，“為什麽不能丟，都被我弄濕了，送給其他人也不太好吧。”

明嫣說沒打算送給其他人。

沈時澹眸色極暗地看著她，追問她：“不送給其他人，打算送給我誰？”

他身上壓迫感太強，明嫣往後退了一點，後腰抵在沙發扶手，頓時繃緊了身子，而沈時澹手臂圈住她腰，把人拉回來，垂眸看著她。

好像他要不到一個答案，就不會罷休，明嫣從他手心摳出他荷包，沈時澹的臉色霎時間沈了下去，眼底湧動風暴。

明嫣故意握著荷包，等了差不多一分鐘，才把荷包重新塞回沈時澹手心裏。

沈時澹垂下眼皮看她動作，故作姿態地問：“嫣嫣，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明嫣把他微微曲著的手指，一根根壓實在荷包上，紅唇微動，“你想要給你好了。”

沈時澹卻不興她這麽含糊，緊了緊手臂，“答應我了？”

明嫣臉都紅了，不敢跟沈時澹對視，臉別向一邊，嘴角翹著，語氣似抱怨，又似少女嬌嗔，“我還有得選麽？”

他該抱也抱了，手也牽了，要說感情從哪個節點開始變化的，說不清，沈時澹就像是一陣細雨，潤物無聲般滲透進她的生活。

等她開始意識到沈時澹的意圖時，領土已經瀕臨失守。

不可否認事無巨細沈時澹確實叫人心動，進退有度的試探，一點點擊垮她的心房。

心跳淪陷昭示著領土失守。

喉間的輕笑滾進胸膛，仿佛隔著布料震顫，兩人靠得極近，明嫣聽見他明知故問：“那我算是轉正了？”

明嫣面色一紅，嬌嗔地瞪他，“你覺著呢？”

沈時澹先是一楞，隨即笑開，曲著手指在明嫣額頭點了一下，“學會拿捏我了？”

一切塵埃落定，明嫣反倒沒那麽拘謹，難得牙尖嘴利讓她發揮一次，“跟你學的。”

沈時澹笑了笑，自我批評似地說，“不學好。”

兩人坐了會兒，明嫣受不了沈時澹膩歪的眼神，掙脫起身，問沈時澹，“你想喝水嗎？”

她擰開一瓶礦泉水，遞過去。

沈時澹閑適地靠在沙發上，目光柔軟含笑地搖頭，明嫣不管他了，自己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。

心跳還是很快，喝涼水壓制不住身上的熱。

沈時澹盯著她看了會兒，看得心癢難耐，指尖在沙發上輕輕敲著，忽然停下敲動，“嫣嫣，我的生日禮物呢？”

明嫣一頓，差點被嗆了一下，趕緊放下瓶子。

沈時澹見狀，起身拉住她，“我開玩笑的。”

明嫣去寺廟為他祈福，他是從宋城嘴裏早就知道了，至於禮物，他覺著明嫣就是老天看他潔身自好，送給他最好的生日禮物。

“沒有什麽是比你更好的禮物。”沈時澹把明嫣拉回來，扣在懷中不讓走。

明嫣說還真有，掙開沈時澹手，轉身進了臥室，不一會兒拿著游戲機出來。

沈時澹好整以暇看著她，明嫣打開游戲機，響起比較可愛的音樂，她選擇按了幾下，然後把游戲機遞給他。

沈時澹接過來，不知所雲地看了看屏幕，“禮物？”

明嫣點頭，手指觸碰搖桿，放大地圖展示，“這座小島是我用你的名字命名的，島上設計跟汀園一樣，雖然不能一比一還原，但我盡力了，你將就湊合一下。”

說起小島，明嫣眼睛裏亮晶晶的，手指滑動，帶著沈時澹參觀自己熬了好幾個通宵整出來的小島，成就感滿滿。

沈時澹嘴角勾著笑，從後圈住明嫣，讓她展示，“為什麽想到送我小島？”

“其實這個不怎麽值錢。”明嫣表情專註，表現出少有的童真，反而叫那雙清冷眼眸顯得靈動，“你想要什麽沒有，你也什麽都不缺，雖然我這個東西不值錢，但我應該是第一個送你建有汀園的游戲卡的人吧？”

說著，她關掉游戲，取出游戲卡塞到沈時澹手心，鄭重其事地說：“沈時澹，生日快樂。”

她沒叫小叔，沒叫時澹哥哥，更沒叫沈總，而是直呼他名字，昭示著他在她心中有了一席之地。

沈時澹好看的眉眼浮起笑意，如墨般的眼底漾開溫柔。

“從什麽時候開始準備的？“他雖然不懂這個游戲，但看到那麽多覆雜設計，想必耗費不少時間，心裏軟得一塌糊塗。

明嫣說舞會過後就開始準備了。

沈時澹握住明嫣的手指，捏了捏，“累不累？”

明嫣回想自己熬夜鏟土挖河道那些夜晚，累得手指發軟了，但看見汀園一點點被覆刻出來，除了亢奮一點也不覺著累。

“不累，挺好玩的。”明嫣笑了下。

沈時澹把游戲卡重新裝回去，從後面摟著明嫣，要她再給她展示一遍，明嫣介紹了裏面很多有趣設定。

提到星星，沈時澹隨口一問，“有流星能許願嗎？”

“能的。”明嫣眨眨眼，“不過你稍等一下。”

游戲時間是白天，她打開系統時間調整到晚上，游戲畫面也隨之進入夜晚，原住民在小島上走來走去。

不一會兒，天空中偶爾閃過一抹金黃亮光——

是流星。

晴朗夜晚獨有景象，運氣好還能碰上流星雨。

明嫣讓沈時澹趕緊閉上眼，在下一次流星經過時許願，沈時澹學著明嫣閉眼許願的樣子，笑著闔上眼皮，默想了幾秒。

睜開眼，明嫣還乖巧地閉著眼睛，鴉黑的睫毛垂下，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，不知道她睫毛是不是很軟，他伸手碰了一下。

明嫣緊閉著眼睛，眼皮抖得厲害，輕聲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
沈時收回手，笑了下，“女朋友是真的。”

兩人在房間裏待著玩了會兒游戲，明嫣手機響了，是文婷打來的。

明嫣按下接通，結果是宋城說話，“明小姐，你快來接文婷吧，我要被她搞死了。”

文婷在那頭說著什麽，忽然通話就被掛斷。

沈時澹放下游戲機，問明嫣：“怎麽了？”

明嫣說文婷喝醉了正在折磨宋秘書。

沈時澹輕笑一聲，“走吧，我陪你去。”

出門時，沈時澹非要兌現男朋友的福利，抓著明嫣的手還不夠，手指插進指縫親密地扣住。

明嫣覺著不自在，沈時澹貼在她耳邊說：“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，原諒我想炫耀。”

糟糕！

明嫣感覺心臟一瞬間被擊中，心跳地特別快。

到了泳池邊，大家鬧成一團，明嫣沒有找到文婷，因為不太熟，她找不到人打聽，沈時澹說可能去衛生間了，去那邊找找。

明嫣點點頭，朝著衛生間去找，因為衛生間在拐彎處，她看不見，但能聽見一些窸窣的聲音。

隱隱約約，像是男人女人說話的聲音。

明嫣沒放在心上，跨過拐角，目光遞過去，她被眼前一幕嚇得呼吸一滯，靈魂差點出竅——

宋城被文婷按在走廊墻壁上親，儼然一副慘遭醉酒少女蹂/躪的模樣

明嫣大腦空白，連帶著收回腳這個動作都遲疑了好幾秒才完成。

背靠在墻壁上，明嫣按著突突跳動地心口，腦子裏閃過前一幕的畫面，分明是文婷主動，怎麽會這樣啊？

“怎麽了？”沈時澹出聲，又嚇得明嫣一顫抖。

明嫣拍了拍胸口，想到裏面荒唐的兩人，推著沈時澹往外走，“我們先出去吧。”

沈時澹不明所以，拉著明嫣說：“文婷不在衛生間？”

明嫣說不在沒在，出去再打電話找找。

沈時澹將信將疑往外走，忽然走廊裏響起熟悉的鈴聲，沈時澹回頭，“宋城在裏邊？”

明嫣眼皮跳了跳，扯謊說：“不是，你聽錯了。”

明嫣找了個沒人角落，撥通宋城電話，宋城說他在套房門口。

明嫣匆忙回去開門。

文婷被宋城丟在床上，文婷手勾著他脖子，把人帶摔在床上，宋城面露尷尬，撐著手臂起身。

明嫣視線在兩人唇上逗留了幾秒，宋城若無其事跟明嫣道別。

明嫣關上門，回到臥室，文婷已經盤腿坐在床上，閉著眼睛不知道在做什麽。

“你是醉了還是沒醉啊？”明嫣在她旁邊坐下。

文婷倏地睜開眼，眼底有了朦朧的醉意，他轉過臉對著明嫣，垂頭喪氣地說：“姐妹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。”

明嫣擰開礦泉水，遞給她，“我看見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
“靠！”文婷揉了揉頭發，“你看見了啊？我猛不猛？”

“猛。”明嫣順著她的話說，“你都沒確認宋秘書想法，是不是太快了一些？”

文婷性格大大咧咧慣了，對待感情也是這樣，她吞了一口水含糊說：“我只知道他單身就夠了。”

明嫣沒發表意見，文婷說：“我也算親到了。宋秘書嘴好軟，而且，他好像也不是對我全無感覺。”

明嫣覺著這一晚太不平凡了，一樁接一樁的事情叫她應接不暇，好像很多事情從這晚開始有了變化。

文婷喝了水，擰上蓋子往床邊一拋，仰起頭看明嫣，“ 你今晚跟小叔躲下來那麽久幹什麽了？親親了沒有？”

明嫣紅著臉說沒有，文婷才不信，追著明嫣傳授經驗，還說今晚小叔過生日，不獻吻太可惜了。

明嫣把被子往她身上一掀，讓她睡覺。

文婷果真配合地躺了一會兒，忽地掀開被子坐起來，瞪著雙眼說：“我給小叔準備的生日禮物忘了送了。”

明嫣無語，讓她先睡，也不著急這會兒送。

文婷說過了時間送就不合適了，踉蹌地跳下去行李箱翻找前一天出去買好的禮物，她拍了拍禮盒，皺眉瞅了一眼禮盒旁的黑金袋子，覺著挺好看，順手塞進了禮盒。

明嫣看見她在行李箱邊折騰了會兒， “你到底買什麽了？”

文婷故作神秘地搖頭，把禮盒塞給明嫣，“好明嫣，你跟我一起去吧。”

說著推著明嫣的腰往外走，隔了一道走廊，明嫣被喝了酒的文婷頂到了沈時澹門口，屈起手指敲門。

沈時澹半天沒反應，明嫣說：“人家可能休息了。”

文婷拉著她等了幾秒，不死心地敲敲門，屋內腳步聲驟然靠近，房門被拉開。

一股混合著沐浴露的潮濕水汽撲來，沈時澹裹著浴袍立在門邊，顯然沒想到文婷在往門後退了一步，文婷一轉身就跑了。

留下明嫣跟沈時澹面對面，明嫣有些不敢看沈時澹，手腕被握住，“進來。”

他剛洗完澡，手上還潮濕著，握住手腕那一瞬，肌膚上有過電般的電流感。

她縮了一下被沈時澹握得更緊，耳畔響起他的話，“還不習慣？”

當然不習慣。

沈時澹松開明嫣，抓了抓濕漉漉的頭發，回浴室取了根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，目光覷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，擡了擡下巴，“那是什麽？”

差點被沈時澹洗澡後的樣子蠱惑忘了正事兒，明嫣把禮品放在桌子上，“文婷送你的生日禮物。”

盒子不堪其重倒在桌面上，一個黑金的袋子摔出來，掉在沈時澹腳邊。

明嫣覺著袋子有點眼熟。

幾秒後，她呼吸一滯，彎腰去撿，指尖剛觸碰到到袋子，就被沈時澹撈走。

他滿懷好氣地捏了捏袋子，“什麽東西？”

一層隱隱的火從明嫣的臉頰燒起，耳廓漫上一層血色，快要染紅耳尖，沈時澹目光在明嫣身上逗留了幾秒，越發覺著手裏的東西有問題。

“那個不是。她放錯了。”明嫣急切地暴露了自己，眼底沁出一點瑩瑩水色。

“是嗎？你告訴我這是什麽？”沈時澹並不打算還給明嫣，他直覺這個東西是明嫣的。

“沒什麽，你還給我吧。”明嫣耳尖都紅了。

沈時澹更是舍不得松手，明嫣急地眼睛都濕潤了，伸手過來搶。

沈時澹舉起手，往後避開，明嫣踮起腳沒站穩，直接撲到他身上，雙手壓在他左胸的位置，隔著睡衣布料，都能觸碰到隱沒內裏的緊致。

掌心帶著點力道壓在腰上，明嫣被沈時澹單手扣在懷裏，聽見他低著頭笑著，“嫣嫣，今晚要這麽主動嗎？”

明嫣雙手推他，被他牢牢扣住，兩人貼的近，她心臟跳得特別快，鼻尖縈繞著洗浴用品的氣息。

“你快還給我吧。”明嫣軟著嗓子，落在沈時澹耳朵裏像是撒嬌似的。

沈時澹玩心大起，他扣著明嫣的腰，偏生又不給她袋子，看著她著急，漆黑的眼睛濕漉漉，像極了小麋鹿。

這個袋子裏的東西要是給沈時澹看見了，她還要不要臉了。

趁其不備，明嫣用額頭磕了下沈時澹下巴，沈時澹吃痛，手往後揚，袋子輕飄掉在地上。

然而，戲劇性一幕出現了，袋子裏東西也一並掉在地上。

火紅一抹布料堆在地上，沈時澹眸光一緊，明嫣面色一滯，臉紅得不像話。

“送我的禮物？”沈時澹聲線一下就啞了，別有深意地看著明嫣，眸色很深很沈如巨浪翻滾的面。

明嫣慌忙拾起布料塞進袋子裏，整個人猶如剛從沸水裏撈起來一般，鼻尖手心都沁出一層薄汗，眼觀鼻，擡不起頭。

沈時澹把明嫣拉進懷裏，摟著腰纏綿，男人一旦染上情/欲，就會變得惡劣，他眸色極深地看著明嫣，沙啞著嗓子在她耳邊浮浪地說，“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你穿吊帶？”

明嫣渾身一顫，想躲又躲不開，幹脆抓住沈時澹衣領，仰起小臉質問：“你對付女人這麽游刃有餘，是不是之前談過啊？”

沈時澹失笑，“天地良心，你是第一個。”

明嫣哼了一聲，說不信。

沈時澹親親她通紅的耳朵，抵在耳邊不害臊道：“上次你穿墨色禮服，我就想象過。”

至於想象過什麽，他沒明說就已經叫明嫣感覺身上熱的很。

空氣裏逐漸升溫，心跳節奏逐漸紊亂。

明嫣感覺再待下去肯定要出問題。

她掙開沈時澹懷抱，在弄亂他睡袍之前，離開了他的房間。

回到房裏，明嫣手機響了。

沈時澹發來的，他把頭像換成了一個模糊人影，明嫣知道那是在學校禮堂跳舞時拍的，明明很不清晰了，她還是因為害怕被認出而緊張。

不光頭像換了，就連名字也換了。

【小月亮：女朋友，晚安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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